标题这个句式,来自鲁迅1925年的文章《我观北大》:“今年忽而颇有些人指我为北大派。我虽然不知道北大可真有特别的派,但也就以此自居了。北大派么?就是北大派!怎么样呢?”


(相关资料图)

当然这个句式很有风险,充满了吵架感——现在进个北大都会被收上万元的人很难理解,1925年的北大,远不是人人趋之若鹜的TOP2,那时的北大是“常为新的”,所以卫道之士天天诟病,说一个人是“北大派”,跟现在说一个人是“女拳师”“白莲花”也差不多了。

最近有一本小册子叫《我,厌男》,飞快地让人想到更早一点有一本韩国小说叫《她厌男,她是我女友》,还可以让人想到今年的现象级电影《芭比》。这几部作品的女性主义元素深浅不一,但有一点是共同的——它们都很坦然地面对曾经是污名化的“挑动性别对立”一类指控:“厌男么?就是厌男!怎么样呢?”

《我,厌男》的作者波利娜·阿尔芒热,一位25岁的法国姑娘,将“厌男”这个词摆上了台面——不是《芭比》那样的戏谑调侃,也不是《她厌男,她是我女友》那样的反讽戏仿,她就是直接说出来了:“对‘厌男’情绪的控诉是一种噤声机制。”

这句话很值得分析。

首先,“噤声”往往是通过占领道德制高点以使对手恐惧而实现的。王小波在《红拂夜奔》里写过,如果交了一张白卷,但写上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”,考官就不敢给这张卷子判零分。“厌男”?谁愿意背这个名声呢?《小罗伯特词典》可是写着:“厌男:对性别为男的人士感觉到厌恶的事实。”

女性主义作家克洛伊·德洛姆给《我,厌男》写了一篇非常精辟的序,她指出,“性别为男的人士”,其实意指那些在男性为主导的体制中天然获益的男人,这个世界属于他们。如果词典更准确一点表述,应该是“对行使男性权力的人士感觉到厌恶的事实”。

“厌男者从根本上说,是在反对男权,并不是厌恶男人,而是厌恶塑造男人的社会和文化系统。厌男者真正鄙视的,是男人们野蛮地躺在特权环境中坐享其成。”所以阿尔芒热说,这种噤声机制,是在阻止女性表达愤怒。

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词语,是“情绪”。是的,厌男不是,也不应该是一种本质主义的判断。“四条腿好,两条腿坏”,那就太动物农庄了。阿尔芒热勇敢地指出,她的“厌男”是长期的女性主义实践的结果,是“一种防御机制”——这种情绪帮助她重新审视性别关系,拒绝承认“他是个男人,而男人都是这副样子”的滥调(我想到《芭比》里那个没有分身的艾伦)。

阿尔芒热宣称“现在的我,尽管非常爱自己的伴侣,也从未想过同他分开,但依然在不断思考和表达对男人的敌意”,理由是“生命本就复杂,我可以同时体验特殊性与普遍性”。

我是在微信读书上读的《她厌男,她是我女友》。读者的评论繁多而精彩,甚至超过小说本身。大量的评论在喊女主“快逃”“快分手吧”,甚至认为“厌男的女性处于异性恋关系,怎么说都是一种‘吃亏’”。

事实上,与其将“厌男”当作标签武器掀起骂战,不如思考一下,这种对男性普遍抱持敌意与不信任的情绪来自什么样的历史、现实与机制?“几乎所有女人曾经遭遇或即将遭遇的暴力都来自男性。问题就出在这里。我们的一切厌恶、不安和质疑都源自此处”。将这种情绪说出来,远比藏在心内,对女性男性都好。

但确实生命远比理论复杂。昨天我从机场出来,晚上8点,打了一辆网约车。司机是一位中年女性。往尾箱放行李时,我看见里面有好几袋绿叶子菜,显然她还是一名主妇。在高架桥上行驶,听见司机跟她丈夫用方言打电话:

“我出来了……你好久回去?我一会儿就收了……”

“累了……累了……”

“带两瓶啤酒嘛……我们今天晚上把它喝了……”

“你喝醉了不准打我哈……”

她用轻柔的语调把最后一句重复了一遍。

我感到不安,但内心滋味复杂。每个人背后的生活与选择,永远无法用标签去度量,啊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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