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沉香如屑》几乎一比一地复制了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:杨紫主演,网络小说改编,跨越前世今生的古偶爱恋,然而却没能复刻2018年的成功。剧集播出已过三分之二,尚未在豆瓣展示出分数;换一个维度看,它刚过4.2万人“看过”的体量,和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超过18万“看过”的标记,也刚好展示了“糊”与“出圈”之间的量化标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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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种“糊”究竟是古偶剧这种类型化产品的外部问题,还是作为演员的杨紫在同类角色中演技停滞的内部问题,或许还要站在更宏观的维度去看,于是今年杨紫的另一部剧《余生,请多指教》就成为了参照对象。比起《沉香如屑》,《余生,请多指教》似乎更有“爆”的既视感,杨紫加肖战的流量顶配组合,都市背景也更容易让人代入。然而或许是因为本身拍在2019年,套路老旧加上人设重复,直到播完,它所收获的声量,与两位主演的流量等级相比,几乎可以说是倒挂的失败。

两部大剧的口碑滑坡带来了一个讨论杨紫的节点,从演员生命期的维度来看,今年就要满30岁的杨紫也确实正在跨入新的时期。从童星一路走来的她,或许是同代女星中最深知容貌焦虑的那位。那段被人反复提及的采访内容,宋丹丹对杨紫“长成这样,还是别演了”的善意劝告,虽残酷,但也道明了真相。“长成这样”所指向的,并非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的颜值标准,而是针对演艺圈以外形为重要排序标准的颜值生态。童年时期的杨紫,尚可以靠角色的年龄限制、自身的平民度在这标准之外行走,但当她长大之后,就不得不面对成人世界的审美标准。

邻家女孩与成人世界

当我们回头去看《家有儿女》,杨紫的表演的确是令人惊艳的,但这种惊艳也只限定在小雪这样的角色里:隔壁家的小孩,优秀、骄傲、自尊心强。邻家女孩的亲和力,这个带有夸奖意味的形容,放在作为演员的杨紫身上其实是有些残酷的,它指向的是“不够美”与“普通”。但《家有儿女》这样的家庭情景剧和这种普通相得益彰,那是观众需要的地气。少女在多孩家庭中作为长姐的微妙处境、青春期女孩的敏感心事、北京姑娘身上的飒爽和骄傲,一部分是杨紫演出来的,一部分也属于那个时期的她自己。

可一个残酷的事实是,少女感和国民闺女,是保鲜期极短、有时间截止点的一种状态,与之相类似的便是好莱坞经常提到的“童星诅咒”。许多童星成名的演员都需要面对重新寻找自己演艺方向的蜕壳之路。秀兰·邓波尔就是在成年后失去了银幕魔力的最好例子。在有着显著差别的东方语境和华语演艺圈中,其文化背景和娱乐生态又制造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环境。很大一部分演员选择尽量延长自己的少女感和少女期,这条路并非人人都能走,外形的保鲜期、角色的配适度缺一不可,周迅就是银幕少女期极为绵长的例子,电视剧领域则有赵丽颖这样的头部流量。

外形条件决定了“延长少女感”的路径,并不适合杨紫,原因则要回到小雪被人认可的亲和力身上,这种不和“美”画等号的少女感,在长大后几乎毫无演艺优势可言,尤其是在这个向美貌献媚的年代。

倦怠期就是很好的证明,在2006年的《家有儿女2》之后,进入青春期之后的杨紫有作品但并不进入热议场,以今日一切趁年轻的流量观来看,可以用低谷期来定义。对这个阶段的杨紫而言,演技不是问题,外形才是门槛。

杨紫的问题,或许就是普通少女的问题,她既没法永远呆在少女时期,也没法被装进市面上那些以美女为模板的角色里。但杨紫的选择,是去靠近那个模板,尽一切所能,即便代价是牺牲自己的演技。

配适度与表演奇点

2014年的《战长沙》是杨紫评分最高的一部作品,除去班底加成外,彼时杨紫还能在表演上做出比较丰富、有层次和有情感过程的表演,那种在动荡中长大醒悟的人物变迁,不能说深邃,但有种平民化的动人。但她依旧和角色是不够配适的,年龄是一方面,京腔口音也让人出戏,剧组一开始定的女主角本不是她,临时换角带来了这次转机,故事后期杨紫表演的局促感就更加明显,无法理解也撑不起大时代动荡的厚重。

《欢乐颂》和《亲爱的,热爱的》应该要算杨紫和角色配适度最高的两部作品。邱莹莹在招聘会递交简历时的局促,在四位女孩的关系中担当流动者的灵活地位,都很适合那时候的杨紫,也在她的演技表现和表演控制范围之内。但我们已经能从这时起就看到她为变美付出的代价,尤其在面部表情强烈的时候,那种五官之间的不协调感,已经开始破坏她的演技。

相比起邱莹莹,《亲爱的,热爱的》中的佟年从设定上来说则没那么接地气,软萌学霸甚至是有点架空的人设,所以杨紫饰演的佟年在说出任何涉及专业部分的台词时,都会给人强烈的“念白”感,这种表演出来的专业让人觉得突兀尴尬,痕迹重到如同粉刷在角色脸上的面具,同理的,还有2021年的《女心理师》。

从2016年的《欢乐颂》到现在,杨紫的确在逐渐靠近演艺圈的成人审美标准,也接演了不少美女属性的角色。与之相伴的,则是肉眼可见的脸部肌肉僵硬、面部情绪细节丢失、微表情活动范围受限。这种演员外形和演技的剥离脱节,在杨紫第一次饰演大美女角色,努力去营造仙气和冷清质感的《青云志》中最为明显。在最新的《沉香如屑》里,即便在生气或愤怒时,也可以看到杨紫只能依靠眼睛、眉头、嘴巴去牵动面部,极为有限地表达情感。

但有意思的是,在这个逐渐靠近演艺圈成人审美标准、也逐渐在表演控制上受限的路上,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反而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。吃下绝情丹的锦觅无情无爱,所以在觉醒前的部分,都可以对外部刺激和情感攻势回报以木然,这种浓烈和冷淡的反差反而是仙侠剧“苏感”的组成部分;中期带着面纱演戏的部分,又能在最大限度上掩盖表现乏力之处,利用眼神表演的优势。所以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的成功,其因素是多元化的,演员生涯中的缺憾之时,刚好卡在了角色特质的肌理与缝隙里。这是无法复刻也难以延续的,演员生涯中那个独特的奇点。

“不够美”的不可替代性

回到《沉香如屑》中来,当我们已经对杨紫的古灵精怪审美疲劳,前世今生的仙侠故事也无法提供具备深度的表演空间,主角颜淡僵化单一的面部表情也难以撑起跨越世代的虐恋,观众们便也不再会买单。

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议题是,作为观众的我们,是很接受杨紫饰演设定中的“美人”角色的,花神之女、菡萏化身、白蛇夭夭皆是如此,客观来讲都是现阶段的杨紫无法用外形压住的角色,这背后的根本机制,恐怕还要从受众期待的角度去看。

如果我们从受众心态去为仙侠剧、偶像剧分类,它们中的成功者大都满足了受众的两种期待。一种是远离生活、瞻望传奇的“想象感”,一种则是贴近自我、浸入戏剧的“代入感”。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《新白娘子传奇》里的赵雅芝,也极少有人会代入《梦华录》里的刘亦菲,她们的“美”是高光也是屏障,将观众隔离在舞台之下,我们看她们,是在读取传奇。

但另一类作品却完全不同,代表者就是杨紫出演的热门作品,可作为参照的或许还有《恶作剧之吻》。如今的杨紫和《恶作剧之吻》时期的林依晨有一定相似之处,她们可爱,但又不至于太美,有的时候甚至不太好看,表演有瑕疵、生硬与尴尬之处,但正是这些粗糙的毛边让我们觉得我们可以成为“她们”,她们的亲和力、邻家感和钝感不具有任何攻击性,亦是可在观影想象中被替代的。于是观众在观看中得到代入感,她们的“不够美”的可替代性,刚好构成了作为演员在偶像剧产品中的不可替代性。我们看她们,是在进入传奇。

这里悖论的是,从受众心理来说,“不够美”成为杨紫成功的关键因素,但从行业标准而言,“不够美”又成为施加于她的外貌焦虑。她为此做出了选择,也付出了代价。身为女性,活在其他社会场域中的“她们”,会有更多选择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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